呻吟语：存心（五）

定静安虑，圣人胸中无一刻不如此。定静安虑，圣人胸中无一刻不如此。 或曰：「喜怒哀乐到面前，何如？」曰：「只恁喜怒哀乐，定静安虑，胸次无分毫加损。」或曰：「喜怒哀乐到面前，何如？」曰：「只恁喜怒哀乐，定静安虑，胸次无分毫加损。」

忧世者与忘世者谈，忘世者笑；忘世者与忧世者谈，忧世者悲。忧世者与忘世者谈，忘世者笑；忘世者与忧世者谈，忧世者悲。 嗟夫！嗟夫！ 六合骨肉之泪，肯向一室胡越之人哭哉？六合骨肉之泪，肯向一室胡越之人哭哉？ 彼且谓我為病狂，而又安能自知其丧心哉？彼且谓我为病狂，而又安能自知其丧心哉？

「得」之一字，最坏此心。 「得」之一字，最坏此心。 不但鄙夫患得，年老戒得為不可。不但鄙夫患得，年老戒得为不可。 只明其道而计功，有事而正心，先事而动得心，先难而动获心，便是杂霸杂夷。只明其道而计功，有事而正心，先事而动得心，先难而动获心，便是杂霸杂夷。 一念不极其纯，万善不造其极。一念不极其纯，万善不造其极。 此作圣者之大戒也。此作圣者之大戒也。

充一个公己公人心，便是胡越一家；任一个自私自利心，便中父子仇讎。充一个公己公人心，便是胡越一家；任一个自私自利心，便中父子仇雠。 天下兴亡、国家治乱、万姓死生，只争这个些子。天下兴亡、国家治乱、万姓死生，只争这个些子。

厕牏之中，可以迎宾客；牀第之间，可以交神明。厕牏之中，可以迎宾客；床第之间，可以交神明。 必如此，而后谓之不苟。必如此，而后谓之不苟。

為人辨冤白谤，是第一天理。为人辨冤白谤，是第一天理。

治心之学，莫妙於「瑟僩」二字。治心之学，莫妙于「瑟僩」二字。 瑟训严密，譬之重关天险，无隙可乘，此谓不疏，物欲自消其窥伺之心。瑟训严密，譬之重关天险，无隙可乘，此谓不疏，物欲自消其窥伺之心。 僩训武毅，譬之将军按剑，见者股慄，此谓不弱，物欲自夺其猖獗之气。僩训武毅，譬之将军按剑，见者股栗，此谓不弱，物欲自夺其猖獗之气。 而今吾辈灵台，四无墙户，如露地钱财，有手皆取；又孱弱无能，如杀残俘虏，落胆从人。而今吾辈灵台，四无墙户，如露地钱财，有手皆取；又孱弱无能，如杀残俘虏，落胆从人。 物欲不须投间抵隙，都是他家產业；不须硬迫柔求，都是他家奴婢，更有那个关防？物欲不须投间抵隙，都是他家产业；不须硬迫柔求，都是他家奴婢，更有那个关防？ 何人喘息？何人喘息？ 可哭可恨！可哭可恨！

沉静，非缄默之谓也。沉静，非缄默之谓也。 意渊涵而态闲正，此谓真沉静。意渊涵而态闲正，此谓真沉静。 虽终日言语，或千军万马中相攻击，或稠人广眾中应繁剧，不害其為沉静，神定故也。虽终日言语，或千军万马中相攻击，或稠人广众中应繁剧，不害其为沉静，神定故也。 一有飞扬动扰之意，虽端坐终日，寂无一语，而色貌自浮。一有飞扬动扰之意，虽端坐终日，寂无一语，而色貌自浮。 或意虽不飞扬动扰，而昏昏欲睡，皆不得谓沉静。或意虽不飞扬动扰，而昏昏欲睡，皆不得谓沉静。 真沉静底自是惺憽，包一段全副精神在裡。真沉静底自是惺憽，包一段全副精神在里。

明者料人之所避，而狡者避人之所料，以此相与，是贼本真而长奸偽也。明者料人之所避，而狡者避人之所料，以此相与，是贼本真而长奸伪也。 是以君子寧犯人之疑，而不贼己之心。是以君子宁犯人之疑，而不贼己之心。

室中之斗，市上之争，彼所据各有一方也。室中之斗，市上之争，彼所据各有一方也。 一方之见皆是己非人，而济之以不相下之气，故寧死而不平。一方之见皆是己非人，而济之以不相下之气，故宁死而不平。 呜呼！呜呼！ 此犹愚人也。此犹愚人也。 贤臣之争政，贤士之争理，亦然。贤臣之争政，贤士之争理，亦然。 此言语之因此日多，而后来者益莫知所决择也。此言语之所以日多，而后来者益莫知所决择也。 故為下愚人作法吏易，為士君子所折衷难。故为下愚人作法吏易，为士君子所折衷难。 非断之难，而服之难也。非断之难，而服之难也。 根本处，在不见心而任口，耻屈人而好胜，是室人市儿之见也。根本处，在不见心而任口，耻屈人而好胜，是室人市儿之见也。